第一卷 山河邀君阅明月 第四章
周奎老来知故,自然知道这些阉党走狗打算对她们做什么。
他急忙站起来,“走,我跟你们走就是。”
他站起来护在妻女身前,不顾的枷锁沉重,就想着把他们几人的注意力转移。
只是这些登徒浪子岂会善罢甘休,他们一把将周奎和他妻子拦到一边,为首的看似个百户官职,只见他已经如同野兽一般死盯着眼前的猎物,只见他大声呵斥,“周奎老儿,妻女勾结乱党意图谋反,这小妮子身上定有沟通证据,带本官差来好好搜一搜!”
说罢就摆弄着双手,扑了上去。
“凤儿快跑!”周氏夫人尖叫着提醒,周奎的女儿只觉得这些官差对自己起了歹意,心中大骇,自己适才还想帮父亲求情逃脱,却不想这群畜生在贪赃枉法之余,必然也不少做这祸害良家的恶事,如今被五六个男子围住在墙角,自己又是柔弱之身不通拳脚,哪还有机会逃脱。
她吓得连连后退,急忙拽起案桌上的蜡烛铜灯台,拔掉蜡烛,以尖刺抵在自己的咽喉处,自己誓死也不受辱。
“哈哈,小娘子乖乖从了,好让你爹少受些皮肉之苦!”
锦衣卫众官差哈哈大笑,故意拿起周奎做威胁,几个手下人已经拔出绣春刀来,夹在周奎的肩膀上。就在他们以为周氏姑娘投鼠忌器被迫屈从之时。
“混账!”
忽地院堂外面人声大作,只听着一个尖锐清朗的声音传了进来。
“用着圣上赐的绣春刀,却干着贪赃枉法,欺辱百姓的勾当···”
为首的锦衣卫百户,眉头一皱,显然知道有人胆大包天想来找事。
如今这京师已经是厂卫的天下,就算是朝廷大官还是皇亲国戚,谁还敢开罪他们厂卫的人。
“哪个不长眼的敢来管爷爷的···”
“啪!”肥头大耳的锦衣卫百户还没把话说完,只听见一个巴掌声响起。
巨大的力道,夹带着一股猛烈的掌风,这个百户被一巴掌直接扇飞了,人从半空中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茶椅子上,顿时椅子都被压得粉碎。
而在之前他站立的地方,则是一个高达七尺的男子,一身功夫劲装,腰间佩刀,双眉如剑,正是信王麾下的王承恩。
在王承恩身后则是陆续拥进来十几个武士,只见他们都是清一色的黑衣劲装,手持快刀,眼神凛冽,面对厂卫也是毫无惧色,眉宇只见尽是肃杀的寒意。
而适才说话之人,此时才缓缓走进屋堂里来,武士们恭敬地退到两边,而认得人都已经知晓,这些原本是信王府上的侍卫,走进医馆的来人正是信王朱由检,他带着曹化淳等一行人,已经将周边的厂卫人等全部驱逐,见是信王亲自出动,这些阉党走狗气焰顿时没了大半,他们想不明白这里怎么会碰到信王朱由检,而他又居然会来给百姓出头。
“若是魏忠贤自己到了,他也要跪拜高呼千岁。”
“你说,孤有没有能耐管这里的事情!”
朱由检径直走进堂内,眼神如勾,锐如剑芒,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惊恐万分的锦衣卫官差,“怎么今天,你们还敢欺负我朱由检的街坊邻居不成?”
王承恩冷哼一声,咳嗽之后,武士们都是齐刷刷的上前一步,将手上的快剑拔出来一尺,阵阵寒光,令人心中发怵,看得出来只要是朱由检一声令下,他们决然能让这些锦衣卫出不了这个医馆。
“王爷千岁,小的们,是奉命办事···”
“奉命?是他许显纯的命吗?”朱由检冷笑一声,“孤坐在这,去唤他来回话,告诉孤是什么命!”
“不敢,不敢···”边上的锦衣卫副手急忙上前,说尽软话。
今个世道,也就是信王,这皇帝的亲弟弟敢不卖他们厂卫的面子。
锦衣卫这边的人都蜷缩到一边,有两个还算是机灵点的,急忙凑过去,把他们的百户头领拖起来,听着满屋的哀号,只见是这个锦衣卫百户官,嘴角吐着血,话都说不清,满眼惊恐的看着朱由检,只得示意手下暂时溜了。
外面的两位总旗官此时也冲了进来,看着是对方来者不善,有恃无恐,而最后走进来的人竟然是信王朱由检,无不大骇,急忙拖着不省人事的百户和一干人等灰溜溜的跑了出去,留下这一地的狼藉。
“站住!”
曹化淳甩过拂尘,拦住几人。
“砸烂百姓家的桌椅,还把他们当家戴上了镣铐···”
他眯着眼,饶有意思地看着他们,“总得有个说法吧。”
领头的百户此时挤动着流着鲜血的嘴巴,不知道叽里呱啦跟自己的手下说着什么。
“是卑职办案不精,搞错了,抓错了人。”
说着从怀里还掏出来五两银子,“这是赔,赔大夫的桌椅钱,叨扰了,叨扰。”好话说尽,终于得绕逃走。
几个锦衣卫也急忙将周奎的镣铐解了,留下些赔罪的银子,赶紧溜走。
周奎和夫人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看着满屋狼藉,还有高坐在上的朱由检,此时心里还是几分忐忑难以平复。
在墙角跪靠着的周氏姑娘,此时还拿着尖刺的蜡烛台,似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自己险些被**,而要紧时分又有人施以援手,她一时错愕,还没缓过神来。
医馆里原本冷峻的朱由检此时面色也缓和下来。
他收起来那股迫人的气势,转身朝她走开,看着有男人过来,她一时应急,急忙将蜡烛台又举了起来,忽而举着到半空中才想起来来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窘迫的丢掉蜡烛台,双手不知放在哪里,此时心胸跳得激烈,噗通噗通的颤抖声,她自己都听得是清清楚楚。
这一刻的春心有了几分懵懂,少女的心思如同闻风而动的桃花枝芽,已经有些许萌发的。
“姑娘”
朱由检走近,轻轻将她脚边上的灯台拾了起来。
将她从痴痴如醉的中“唤醒”。
“灯台锐器,还是小心些。”
朱由检微笑着,眼神深邃而迷人,轻轻抬着她的手腕将她虚扶起来。
“呀···”说罢,她忽然觉得十分害羞,未出阁的青春少女,顿时脸颊通红如桃,急忙闪躲到爹娘身后,将脸埋起来,却又止不住地偷偷朝这边瞄着。
“草民周奎,参见信王殿下千岁!”
“叩谢王爷,救我周奎一家。”周奎是个行医的大夫,起早贪黑,摸爬滚打半辈子才有些集赞,开下了这家医馆,因为医术了得,也时常去信王府上坐诊,自然是认得信王朱由检。
此刻,王爷救了自己,也护了女儿的清白,这等再造的救命恩情,实比天大。
他拉着妻女连连拜倒在朱由检面前,一家三人连连叩头,拉都拉不住。
朱由检上前一步,将他们搀扶起来,态度亲和没有一点儿王公贵族的花架子,就如同平常的百姓邻里,平易近人,毫无威势。
“周大夫多礼,由检虽为大明宗王;但上不能匡正朝纲,下不能庇护百姓,就连我王府边上的街坊邻居护佑不足,真是羞煞了皇室血脉。”朱由检弯腰,扶起老人,自己就好像是寻常人家的晚辈后生似的,一样彬彬有礼。
周奎夫人这才想起来什么,急忙将身后的女儿拉到跟前,颇有深意道,“凤语,还不来见过殿下千岁,多谢搭救之恩。”
周奎之女,周凤语,人如其名,颜似凤凰,艳压群芳;气质淡雅,清丽脱俗。她年纪轻轻,看着与朱由检年龄相若,只是与王府相邻的这些年来,朱由检从来不知道经常来府上看诊开药的周奎周大夫还有这么一位水灵无双的女嫦娥。
“奴家见过殿下千岁,多谢殿下搭救之恩。”
周凤语丹目微含,眉目含情,一双凤目如秋水荡起层层涟漪,一抹朱唇轻启,透着沁人心脾的妙音细语,她娇羞清艳的脸上飞扬起两朵粉里透红的鬓花,这一幕如同春江绿水红花飞一样的美景,看着朱由检都有些心神荡漾。
虽然眉清目秀,容颜明丽。
她适才以死捍卫自己清白的行径倒是让朱由检眼前一亮,外柔内刚之女子才真的令人钦佩。那时她自己都已经做好自裁的准备,若不是自己再晚来半刻,恐怕这里又要多一起香消玉殒。
“世间贞洁烈女尤不过姑娘。”
朱由检心中也是对她颇有些敬意,面对强人的不轨之徒,她宁可自杀守节,也不想遭其侮辱,此等气魄哪是这等年纪的女子所能有,当即连连称叹,也不由得对她多看了几眼,两人年纪相仿,却又惺惺相惜,今日这一见,今日这一眼,两人眼神交织之处却也是生出一些别样的情感来。
朱由检又让手下帮着收拾了一下,旋即告辞。
临了要走,小姑娘灵机一动,鼓起勇气,悄悄凑上前来,“殿下,这是,奴家,配的香囊,提神醒脑,祛邪扶正···今日多谢殿下救···救奴家清白。”纤纤玉手递过来一个小巧的香囊,上面绣着一朵紫色的梅花,朱由检心想这寒冬绽放的雪梅倒也贴合周家姑娘的脾性,外柔内刚。
他微扬起嘴角,“姑娘言重,这香囊我收下了。也不辜负周姑娘的一番美意。”接过香囊,两人手指轻轻触碰,一股别样的感觉如同电流一般走遍全身。
曹化淳和王承恩两人相视一笑,虽为宦官,但是他们也都知道自家殿下也是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跟这个小姑娘一样正好是情窦初开,今天又是这一出英雄救美,还不得把人家小妮子迷死。
“咱家殿下厉害啊!”
“这一出英雄救美,这小丫头片子对咱家王爷已经芳心暗许了···你说老曹,这法子你教的?”
“说什么说!”曹化淳老脸一横,皱着眉头,不去接王承恩的话茬,他知道这老不正经又要拿他开玩笑。
朱由检收起香囊,与周凤语道别之后。
转身就看着这王与曹两人神色有些迥异,知道又是再拿自己说事,倒也不是责怪他们无礼不敬。
“走了,少想些碎事儿!”王承恩笑嘻嘻地应了一声,招呼手下人这才打道回了王府。
周凤语愣愣出神,看着那俊逸的身影翻上马背,渐渐消失在视野的尽头,这个身影自打今天起就已经在一颗芳心之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周奎的夫人李氏看着真切,女儿的心思自己最是清楚。
“夫人,皇家繁杂,咱们老百姓可高攀不起,叫女儿早消了这年头!”
李氏笑意盈盈,却并不消极,“老爷,信王宽厚,爱民如子,要是语儿有幸能侍奉身边,那也是一桩美事。”
“咱可听说了,信王殿下已是受封亲王,又赐了王府,接下来怕是便要择选王妃成亲了,选秀女,就我们凤语这容貌脸蛋,京城独一份了!”李氏越说越是欢喜,她不如周奎那般前思后想的谨慎,妇道人家只看眼前,平民百姓谁不想飞黄腾达。
她此前就想着能让女儿上皇家选秀女,若不是家中贫寒没有银钱打点,只得作罢。
而如今若是能跟信王攀上缘分,那也算是上天眷顾,柳暗花明又一村!
